沈清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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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离达】花心男友

Summary:钟离是一个花心的男人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达达利亚今年十八岁,新鲜得像早集上的苹果,水灵漂亮,钟离搂着他的肩,少年光滑的脊背白得晃眼。至冬人天生的白皮肤。达达利亚窝在他怀里,笑嘻嘻地把玩起他的一缕长发,钟离没阻止他,直到少年的手不安分地向下方游去,灵活得吓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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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于是有点酸溜溜地想:先生肯定已经和很多人做过这种事了吧,我却还是第一次,真狡猾!

 

 

少年闷闷地靠在他胸膛上,含糊不清地嘟哝:先生,在我之前,你都和多少人谈过恋爱了?

 

 

钟离居然很认真地思考起来,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他:“算上你的话,已经有364个了。”

 

 

三百六十四个!哪怕早有预料,达达利亚还是被这个夸张的数字震撼得说不出话来。他咬牙切齿:“钟离先生,您是要准备举行璃月的祭祀仪式吗?再来一个,可就正好凑齐一年三百六十五的好数字了!”

 

 

而他回答:“不止。”

 

 

简简单单的两个字,竟使达达利亚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。他知道钟离不是人类,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只有五岁,可现在他十八岁了,钟离脸上连条皱纹都不长,这已经能很好地说明问题了。上次他没忍住好奇心,问钟离他到底算什么物种,对方说他是神,达达利亚偏不信:哪有神会在他这样的凡人身边一守就是十年的呀!他说钟离肯定是贪他身子的孤魂野鬼,要么就是什么吸血鬼之类的奇怪生物。可其他人都看得见钟离,他嘴里也没长尖锐的獠牙——再说了,璃月哪来的吸血鬼呢。于是他放弃继续纠结这个问题。钟离说他上次来至冬时沙皇还没被推翻呢。最后达达利亚得出结论:先生是吃嫩草的璃月妖怪!

 

 

当时男人只笑笑,吻了吻他的额头,克制地。他说:快点长大吧,达达利亚。他当即红了脸,暗道不妙:书中说的居然都是真的,璃月妖怪真能控制人心。

 

 

可——再怎么样,就算是妖怪也不能这么没下限啊!他有点难过:至少在他面前装装样子也好啊。搂着他深情地说一句“我永远只爱你一个”是多么简单的事,怎么钟离先生就是不开窍呢。达达利亚抬头,看见钟离干净如洗的金眼睛,那些还没来得及宣泄的怒火灭了大半。

 

 

他想:好吧,花心就花心,毕竟先生都活了那么长时间了,谈谈恋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,他和谁谈都不关我的事。达达利亚,你已经是大人了,大人就要有大人的气度,深呼吸,你一点都不介意——

 

 

但他还是红了眼眶,气得咬了钟离的肩膀一口。开玩笑,从小到大,他对自己的东西都有极强的占有欲,别的小孩摸一摸他的玩具剑,他就能拽着人家衣领打起架来,他怎么会不介意!钟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他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睡乱的头发,任由他在自己肩上留个渗血的齿印。达达利亚恶狠狠地说:“这是给先生这个花心大萝卜的惩罚!”

 

 

钟离笑着说好。

 

 

达达利亚拿他的漂亮脸蛋没办法,他盯着钟离生了半天闷气,越看越心软,最后索性埋进被窝里,趁钟离不设防,做了他一开始就想做的事。他满意地听到钟离倒吸一口凉气。向来稳重成熟的恋人神情晦暗不明,低声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刚成年就胆大包天挑战他的少年张扬地笑了起来,说:我在继续昨晚先生对我做过的事!

 

 

他大笑时总透着几分狂气,尤其是当他挑起一边眉,似乎是在故意激怒他一样。唉,过度的宠溺只会助长他的气焰,他早就知道。可钟离乐见其成。他将他的少年,他的恋人反压在身下,镇压他的反抗,然后俯在他耳边意味深长道:

 

 

离退房还有四个小时。达达利亚,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再来一遍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达达利亚第一次见到钟离是在他五岁的时候。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,他戴着厚厚的毡帽,裹着羊毛围巾,一个人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。那时冬妮娅刚出生,他的父母不可避免地陷入忙碌之中,自然也就少了几分匀给他的关心。但达达利亚不在乎,他喜欢他的妹妹,喜欢她小小的手心,也喜欢她依恋地抓着自己手指的样子。作为哥哥,他决定要习惯一个人上下学了。

 

 

清晨,路上人很少,这样冷的天气,没人会早早地跑到外面来受冻,红绿灯旁却站着个怪家伙——他衣衫单薄,胳膊和腿都暴露在风雪里。达达利亚心里直打鼓,可那是他去幼儿园的必经之路。于是他把防狼警报器握在手里,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,准备随时拔出拉环。

 

 

走到怪人身边时,他注意到对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,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深,他的睫毛很长,上面挂了雪,眨眼时雪花温柔地落下来,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的样子。达达利亚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人,一时愣在了原地。而对方也注意到了他: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,男人的脸上一片空白。

 

 

他鼓起勇气开口了:“先生——您在等谁呀?您穿这么少,难道就不冷吗?”

 

 

漂亮男人没说话。达达利亚想:他的长相看起来不像至冬人,难道他听不懂至冬话吗?可我也不会讲外语啊。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知识的匮乏。然而男人开口了,出乎意料地,他的至冬话讲得格外流利,简直不像个外国人。

 

 

他说:“如果我说我在等你,你信吗?“

 

 

达达利亚很奇怪地看着他:“我们从没见过面,你怎么会是在等我呢?”男人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认真,他蹲下来,和他平视,说:“现在我们就算见过面了。我叫钟离,你呢,小孩?“

 

 

他叫他小孩!达达利亚有些郁闷地鼓起脸:“达达利亚,我叫达达利亚。还有,我不是小孩——”

 

 

自称“钟离”的男人笑了起来。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,一双眼睛像春天的湖泊,眼尾的红一直上挑进鬓发,白雪都在他的笑里融化了。他说:“达达利亚。你就这么放心地把名字告诉我?你不怕我是拐卖小孩的坏蛋吗?”

 

 

说来也怪,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完全信任了他,达达利亚的心脏跳得厉害,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。绿灯亮了,达达利亚摇了摇头,将围巾解下来,一圈一圈地绕在男人脖子上。冷风灌进衣领,他瑟缩了一下,小脸通红,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。他像个大哥哥一样给男人系好围巾,抓着他的手说:“不怕。哪有人贩子大冬天的穿成这样出来呀——再说了,钟离先生有这么好看的眼睛,怎么会是坏人呢!”

 

 

他对着男人眨了眨眼睛。

 

 

蹲在他身前的男人很久没有说话。他握着男孩冻红的小手,红灯亮起来,将他的脸庞映红,钟离看起来比刚才更漂亮了。车辆呼啸而过,大风吹刮,在嘈杂的世界里,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楚:“达达利亚,我们来立个契约吧。”

 

 

“契约?”

 

 

“是呀,契约。我向你起誓:我,钟离,从今往后将守护你,陪伴你,庇佑你,直到生命的尽头,不离不弃。”

 

 

“哈哈,听起来像求婚一样!”男孩笑得前仰后合,结果看到灯光下男人严肃的神情,达达利亚的笑声低了下去,他有点不确定了,“……真的是求婚吗?”

 

 

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
 

 

“可、可是——”他茫然地张大了嘴,“可是我今年才五岁啊——钟离先生,这是违法的——”

 

 

钟离眼睛弯弯的,他吻了吻他的手背:“所以,为了我,快点长大吧。达达利亚,我会等你的。”

 

 

狂风肆虐,雪和冰碴毫不留情地刺痛他的肌肤。达达利亚困难地眯起眼睛。很快,他感到暖洋洋的,那些寒冷和疼痛都消失不见了,像是有什么东西替他遮去所有风雪。达达利亚睁开眼时,男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,来时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人的脚印。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幻觉,他的白日梦。达达利亚惆怅地看着绿灯亮起。他穿过了马路。

 

 

这时,他突然感到手背上传来滚烫的热度。他抬起手:男人吻过的地方,浮现出一块小小的、金色的菱形印记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所以,一直都是钟离先生在暗处保护我咯?”

 

 

他坐在钟离怀里回想着过去的事情,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奇特符号:达达利亚出生那天,有个璃月人摸进他们家死缠烂打,非要给他卜上一卦,还神神叨叨地说他命中带煞,注定早夭。他二姐气得发抖,挥着拳头就将人赶了出去。后来她说起这件事还愤愤不平,怒骂那人就是一江湖骗子,没看她弟弟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嘛。

 

 

但,也只有达达利亚知道,他平时的经历算不上幸运。高空坠物、连环杀手、商场大火……他什么天灾人祸都经历过了,而那些厄运最终都会以奇妙的方式得到解决。十四岁那年的生日,他镇定地看着一辆车向他飞速驶来,然后又在撞上他前神奇大漂移,这电影里才能见到的技术叫路人们看傻了眼。当事人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,等绿灯亮了,他看见对面站着个熟悉的身影:是钟离。

 

 

达达利亚眼睛亮起来,他奔过去,嘻嘻哈哈地抱住男人的胳膊:“钟离先生,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和我谈恋爱呀!”

 

 

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。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说:“达达利亚,你还太小了,我不对小孩下手——等你成年再说吧。”

 

 

他很不满地抱怨:“十四岁不小了。钟离先生,果子熟没熟,你得亲口尝尝才知道——”这话还是凯亚教他的。达达利亚讲起荤话来脸不红心不跳,抓着钟离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放,给他听自己的心跳声,“而且,我已经可以自由恋爱了!”

 

 

钟离很淡定地抽回手。他倒也不是不喜欢,只是害怕被当街铐走:达达利亚长得嫩,身上套着初中校服,橙头发蓝眼睛,鲜艳好看,脸蛋上还带着孩童的神色——可能是被他保护得太好,也可能是他故意流露出的姿态,少年人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。

 

 

达达利亚于是很气馁似的低下头。但他还是抱着钟离的胳膊,半晌不肯撒手:“钟离先生总是这样,只在我有危险的时候突然出现。就像昨天一样,你很快又要消失了吧。”

 

 

昨夜,达达利亚脱得干干净净,躺在床上等他的明恋对象大驾光临:钟离在他五岁后的每个生日都会出现,从不缺席。他给他带生日礼物:达达利亚没能买到的绝版漫画书,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剑,还有一枚小小的红宝石耳坠——因为他缠着钟离给他打耳洞,说要和他一样戴耳坠。而钟离对他无限包容,他要什么,就给他什么。达达利亚有时怀疑,就算他说要天上的星辰,钟离先生也真能想办法给他摘下来一颗。

 

 

快到零点时他又紧张起来,于是跑去洗了个澡,出来就看见钟离坐在他的床上,问他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。达达利亚脸红得发烫,但他没有闪躲,盯着男人的眼睛说:“我想要钟离先生!”他说着就想扑倒对方,但钟离很轻易地钳住了他的手,帮他把浴巾又系回腰间。达达利亚被抓着手,突然就委屈了起来:明明是先生向我求婚的,现在又死活不肯和我做!先生是不是性冷淡啊,还是说,他只是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——

 

 

他问:“先生,你是不是讨厌我?”

 

 

钟离捧起他的脸,第一次亲吻了他的嘴唇。

 

 

达达利亚瞪大了眼。他觊觎钟离的双唇已久,过去的索吻都以一个落在额头的亲亲告终,而现在——先生的吻是那么温柔,嘴唇是那么软,他身上还带着好闻的香气,满足了少年有关初吻的一切幻想。达达利亚被亲得晕晕乎乎,看着钟离的脸蛋直发呆:先生主动亲了他!男人的金眼睛在夜色里沉淀,深邃,美丽,吸引他往里面坠进去……钟离又一次吻了他。他说:我怎么会讨厌你呢,我只是……只是太害怕了,达达利亚。正是因为珍视你,我才愿意等你长大。

 

 

现在,面对他的无理取闹,钟离依然平静,依然从容。他告诉他: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。而达达利亚拽着先生的衣领,在人来人往的街头,他主动踮起脚。像小动物一样,他吻过男人的嘴角,很认真地说:“先生,等我十八岁成年那天——”

 

 

“我一定会夺走您的心!”

 

 

男人的从容被他狠狠摔碎了,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溢着他看不懂的情感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钟离看起来很难过很难过,好像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。

 

 

他说:“好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后来,十八岁生日的夜晚,达达利亚如愿以偿,终于睡到他十三年间的幻想对象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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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枕在男人的胸膛,听见里面传来咚咚的心跳声。原来妖怪也有心跳。之前的那363个人或者非人生物,也曾像他这样亲吻钟离,听着同样的心跳吗?

 

 

他问:“先生,你还记得以前的对象吗?——我是说,你活了这么长时间,会不会慢慢忘掉他们,以后也同样忘掉我?”

 

 

钟离告诉他:“我记得每一个人。”

 

 

“每一个人?”

 

 

“嗯,无论过了多久,我都能清楚地记住每个人的名字、爱好、五官。在我这里,他们永远不会死去。”

 

 

达达利亚又开心又难过:钟离先生真是个好男人,要是他只喜欢我一个就更好啦。可他知道自己也会悄悄地消失不见,然后留下钟离继续游荡在世上。达达利亚已经不是那个轻狂的少年了,他和钟离十指相扣,凑上去,亲了亲他清澈的金眼睛。他说:

 

 

“钟离先生,你要永远记得我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人类的寿命还是太短暂了。

 

 

钟离想:他明明已经等了这么久,可留给他们的时间永远那么短暂。他总觉得仿佛昨天才和达达利亚相遇呢,小小的孩子往他脖子上围围巾,他有蔚蓝如海的双眼,柔软的脸颊。可他回过神,发觉自己正站在黑白色的葬礼现场,所有人都在哭,只有他不言不语,静静地看着相框里年轻的达达利亚。他想起来了:达达利亚已经九十岁了,以人类的标准来说,他算是寿终正寝。

 

昨天夜里他听见咳嗽声,达达利亚没睡,一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星空。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语气却依然轻快。他细声细语地说:先生,我想要天上的星星!

 

钟离说没问题,你想要多少颗都没问题。他摊开手,给达达利亚看自己手里梦幻的荧光,对方却偏偏又不收了。他闹起来:我不要!我不要你的星星,我要钟离先生给我摘的——

 

达达利亚清醒的时候会枕在他的膝上,任钟离抚摸他的白发,十分懊恼地向他抱怨脑袋越来越不好使了;他糊涂的时候就把他当外人戒备,又忍不住和他嘀咕那些美好的过去,骄傲地说“你根本不知道先生有多好”。

 

我就是钟离。他无奈地说。

 

达达利亚茫然地眨了眨眼,色素分泌不足的蓝眼睛看着他:你真的是钟离先生吗?不、不对、你才不是先生,如果是先生的话,肯定会叫我别乱想,再骗我乖乖喝药的!而且、而且先生还是璃月妖怪,他一定会拿走我的灵魂的……

 

达达利亚说着,情绪激动,很快又咳得厉害。钟离就耐心地握着他的手,一双干瘪的手,然后把冰凉的星光洒进他手里。他知道他的恋人快熄灭了,就像风中摇曳的烛光,在这个瞬间,无论他许下怎样的心愿,钟离都会满足他。他这么跟达达利亚说了,对方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久,嗫嚅着说:“你能不能帮我给钟离先生捎句话?”

 

“你就跟他说——‘先生,达达利亚快死了,你要什么就随便拿吧,但你可一定要来参加他的葬礼’!”他说着,很小心地抬起眼睛看他,生怕他拒绝一样。

 

“……我会去的。”钟离摸了摸他花白的头发,像哄孩子那样,哄着他不太清醒的恋人。达达利亚于是很安心地闭上眼睛,在他的手心里安静下来,乖巧如幼童。接近凌晨时,他已经褪色的眼睛忽然鲜活起来,老人坐起身子,眼神清明。钟离能感觉到他最后的生命力也将流尽了,就像蜡烛最后一次的强光。

 

达达利亚冲他笑了,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。钟离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新鲜的少年。他握住他的手,很开心地对他说:“先生,我就知道你不会违背契约——你果然来看我了!”

 

“我一直都在,达达利亚。”钟离回握住他的手,看到上面的金色符号在渐渐淡化。达达利亚似乎连睁眼都费力,他吃力地看着他的脸,然后一字一顿地说:钟离先生,你要永远记得我。

 

好。钟离说。

 

那枚菱形的印记消失了。达达利亚最后一次看向他的时候,眼神纯洁如稚子,他就要回归大地的怀抱了。钟离感到自己的心脏沉寂下来,当他的恋人最终合眼时,他的心跳也被带走了。可他没有流泪,甚至没有难过,他只是一次次地用手描摹怀中人的脸庞,就像是不久以前,他轻轻抚摸熟睡中的年轻恋人。只是达达利亚再也不会睁开眼,笑着说他根本没睡着了。

 

几天后他如约出席达达利亚的葬礼,披纯黑的长袍,手里捧着一束热烈的玫瑰花。托克迟疑:他从不知道,自己的哥哥还认识这样标致的美人,就像画里的谪仙人。托克问他和达达利亚是什么关系,他轻声说:恋人。我们是恋人。然后他不顾对方惊愕的表情,将玫瑰放进棺木里,看着它们在里面燃烧如火焰。

 

钟离将长发捋到耳后,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,他俯下身,庄严而神圣地亲吻他不再柔软的嘴唇。

 

 

 

钟离偶尔会想起过去的事。

 

他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位手持双刃的少年,他的皮肤比刀折射的冷光还白,眼睛比他珍藏的蓝宝石还澄澈。他有接近疯子的神情,整个人锋利得如剑出鞘,在他的神座下高声喊:你就是摩拉克斯?有意思,陪我打一架吧!要是我赢了,就说明神明也不过如此;要是我输了——这颗头颅就送给你了。

 

钟离轻轻松松制服向他叫嚣的凡人,少年被他按在地上,整个人破破烂烂的,一幅随时就会死去的凄惨样子。他在渴求一场以生命作筹码的豪赌,钟离偏不如他所愿。他长枪的枪尖顶在少年的咽喉上,轻轻一划就能血流成河。钟离没杀他。而他放声大笑,笑得嘴里咳出血,身上渗出血来。他盯着神明,目光炯炯地说:

 

“摩拉克斯,总有一天,我会得到你的心。”

 

他的璃月话口音极重,偏偏这句话说得标准,一字一句,叫这话听起来像极了表白,充满了侵略性的那种。钟离站起来,神色淡漠。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,倒也没出声反对。对方的衣服叫他一柄长枪挑得不成样子,露出大片大片洁白的肌肤,他突然心头一动,捏着少年的下巴,和他交换一个血淋淋的吻。他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,这让亲吻变得格外尴尬,尤其是当对方咬破了他的嘴唇,被神之血灼伤口腔时。少年咽下神明金色的血液,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,而钟离迫使他张嘴,夹住他的舌尖:一个菱形的印记逐渐浮现。

 

“你输了,所以我给你立了契约,”钟离脸上看不出波澜,“这很合理。”

 

“我还以为你刚刚是想睡我呢。”他声音嘶哑,将调情的话说得近于挑衅,“摩拉克斯——反正我打不过你,你要对我怎么做都可以。”

 

而他面不改色地坐回神座,擦拭起沾血的长枪,漫不经心地。钟离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,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,一个小小的契约,竟能叫他赔上他的神之心。后来少年总来找他,打着切磋的旗号对他死缠烂打,打架时又疯得厉害,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性命。钟离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,在这少年以前,这世上的人只分两类:怕他的和恨他的。而现在又多出一类:想要他的心的。

 

他觉得有意思,向来默许他的放肆,少年人的爱意就像一支蜡烛,微微照亮了他漆黑的世界。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念至冬话,钟离一开始讲得蹩脚的要命,没少被人嘲笑,后来也就流利了。他贪恋这份微小的火花,于是选择缄默,对那些过于明显的感情不予回应,安于现状。可他忘了一件事:人的寿命就像烛光一样,美丽且虚幻。在他还活着,好好地在他面前喘着气的时候,钟离从未吐露自己的心意;而当他奄奄一息,躺在他怀里濒临死亡时,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击倒了神明,或许这就是爱情。对方曾经信誓旦旦,扬言要得到他的心,而现在,他真的做到了。

 

钟离摸了摸他的头发,沉声说:“我们来打个赌吧。”

 

“打赌……?哈,当然可以,虽然我已经没什么可以赌的了——摩拉克斯,你要我的命吗?”他趴在神的怀里笑了起来,每笑一声就涌出更多的血,可他还是笑,笑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。钟离吻他涣散的蓝眼睛:

 

“一个很简单的赌,我赌上我的心脏,而你什么都不用出。我赌你会轮回转世,而不管重来多少次,我都会再次爱上你,一个新的你。”

 

话音刚落,钟离感觉胸口里空荡荡的。他的心脏消失了。一颗沉寂了几千年的心脏,然后他听见青年的身上传来沉重的心跳声。他的心跳声。一声、两声。

 

蜡烛熄灭了,就在与平常无异的一个午后。

 

 

 

钟离已经谈过364场恋爱,恋人有男有女,有人有动物,有年轻活泼的也有白发苍苍的。他的第363任恋人是位热情奔放的少女,爱和恨都轰轰烈烈,听到他谈过这么多场恋爱,用剪刀将他的长发剪了一大撮,然后又把他的白衬衫剪烂泄愤,最后咬着他的嘴唇,说不许和除她以外的人谈恋爱;他的第362任恋人是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,被他告白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,笑容带着少年不会有的成熟味道;他的第361任恋人是只橘猫,在他爱情的浇灌下日趋圆润,最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,幸福地窝在他怀里,寿终正寝。无一例外的,他们都有好看的橙头发蓝眼睛,笑起来闪闪发光。自信、耀眼,就像轮冉冉升起的太阳。

 

无论性别,无论年龄。钟离打了一个赌,他彻底将一半的心脏放在他身上,当他们相遇时,他听见心跳的声音,一次次敲击他的灵魂,将他唤醒。

 

从未间断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阿贾克斯今年十八岁,他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,突然被一个奇怪的男人拦了下来。对方黑发金眼,还披着件黑长袍,活像刚刚参加完葬礼,这一看就不像本地人的长相和打扮让他心里直打鼓。对方开口了,他的声音很性感,语气轻轻的,念起至冬话来特别好听,普通说话也像在讲什么甜言蜜语。他害阿贾克斯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。

 

他说:“我叫钟离,你呢?”

 

如果这是搭讪,那肯定是世界上最烂的搭讪啦!钟离的语气那么随意自然,一看就知道,他在恋爱沙场上身经百战。但这一切在对方的美貌前,似乎都可以被原谅,阿贾克斯看了看他嫣红的眼影,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煎熟鸡蛋。他磕磕巴巴地说:“我、我叫阿贾克斯!呃,钟离先生,你这是在搭讪我吗……?”

 

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,万一人家只是问路呢?再说了,就算人家真的对自己有意思,那也是件好事呀,可别叫自己这番话掐掉了爱情的苗头!而钟离很柔和地笑了起来,说:“是啊,我确实是在搭讪你。这里这么偏僻,你就不担心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吗?”

 

阿贾克斯听了,小心翼翼地看着他:“不怕。您的眼睛多干净啊。”

 

他让金眼睛的主人淌出了眼泪。阿贾克斯手忙脚乱,握着他的手,想安慰这个突然落泪的男人。男人低下头,回握他带汗的双手,他将额头抵着他的手,无声地流着眼泪。长长的黑发垂在他手背上,像羽毛一样刮过少年的心头。他又哭又笑,他说:

 

“我们来立个契约吧,阿贾克斯。”

 

“我向你起誓:我,钟离,从今往后将守护你,陪伴你,庇佑你,直到生命的尽头——

 

“不离不弃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完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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